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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野身形一顿。
他擅长应对朝堂明枪暗箭,习惯了沙场铁血交锋,却从未被女子这般带着泪意控诉过,那双洞悉万物的锐利眼眸里,竟破天荒地掠过一丝无措。
不知是该拍拍她的背,还是该扶住她的肩,手僵在半空,最后只能尴尬地收回,负在身后。
明微却不等他反应,像是积攒了八辈子的怨气,痛心疾首地扯着自己身上那件过于艳丽的裙子:“我们‘何记’的料子,颜色、花样都比沈家‘天成号’的鲜亮!
可偏偏就卖不动,再这样下去,下个月铺子就得关门大吉!”
她越说越激动,眼眶通红:“我听闻眠月坊的姑娘最时兴,要是能让她们穿上何记的绸缎,那就是活招牌!
我今天是偷偷来送样品的,谁、谁想到会撞见您和沈姑娘在这儿......”
说罢,她猛地侧过身去,肩膀微微耸动,将一场无声抽泣演绎得淋漓尽致,反将一军的戏码做得滴水不漏。
徐野一时语塞。
她平日在他面前总是一副标准仕女的端庄模样,像一幅工笔美人图,美则美矣,却少了几分生气。
今日这般鲜活灵动,甚至蛮不讲理得吓人,竟让他一时忘了追究她出现在此的蹊跷,心底最深处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、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欣然——原来她会为了他,露出这般真实的小女儿情态。
太子刻意撮合他与沈玉蘅,为了那件事,他此刻百口莫辩,只能任由这误会生根发芽。
他忽然俯身凑近,试图维持平素的沉稳,可唇角那抹压不下去的弧度,却将他的心思暴露无遗:
“吃醋了?”
没有!
——明微眉心一蹙,这自作多情的揣测让她心头火起。
可电光石火间,一个念头如惊雷般照亮了迷障——吃醋?对啊,吃醋!
这简直是天赐的绝妙借口!
一个善妒的妻子,就算将来被发现蹲在房梁上偷听军机要务,都能理直气壮地说成是“监视夫君有没有私会佳人”
!
心思既定,她当即垂下眼睫,将方才那点火气巧妙转化为被戳穿心事的气恼,侧过身子,用带着三分哽咽七分傲娇的嗓音反驳:
“谁吃醋了!
公爷爱带谁来便带谁来,与我有什么相干!”
她这欲盖弥彰的模样,反而让徐野心头一软。
连日来与太子周旋带来的疲惫,竟奇异地被这番胡搅蛮缠给冲散了。
他看着她刻意偏过去的后颈,那截白皙的曲线因压抑着抽泣而微微紧绷,觉得这比面对朝中老狐狸还要棘手。
“就算何记关门了,府中也不会短了你的用度。”
“娘盼着我早些接过家中的事务,我自然心急。
沈姑娘的绸缎生意都做到了西域,我却连几间铺子都打理不好。”
他暗自摇头,她何必非要跟沈玉蘅较劲?难道她不知道,天成银矿如今的情形,沈玉蘅过的可不是什么轻松日子。
“何必这么急?”
徐野自然地握住她的手——掌心触及一片微凉,指节处带着一层薄茧。
这次,他刻意忽略了那点异样,彻底被一种混合着怜爱与纵容的情绪取代。
“听说你日日在缎庄,中馈之事繁杂,娘那边自有我去周旋,你大可慢慢来。”
他想着她怕是被管家权吓着了,尽量把语气放得和缓。
也怪自己。
他带着一丝隐秘的歉疚与满足想道,整日与沈玉蘅因出入成对,落在她这新婚妻子眼里,难免要吃味。
徐野存了安抚她的心思,夜里便又踏入了清辉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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